鼎 2019年 夏季號 第39卷 總第193期 經濟發展是教會之雙刃劍
沈嘉仁神父,瑪利諾會神父,在香港傳教
沈嘉仁著 黃奕清譯
A Cloud Across the Pacific: Essays on the Clash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Political Theories Today
(暫譯為:《太平洋上風雲變色:今日中國與西方政治理論上的衝撞》)
墨子刻(Thomas A. Metzger)著
香港中文大學出版,2005,816頁。
ISBN 962-996-122-9
墨子刻教授是位漢學家,擁有哈佛大學博士學位,也是美國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的名譽退休教授,曾於台灣、香港及中國內地講學。他不僅博覽群書,還長期與中國學者討論哲學與政治學。
這並非一本易讀的書。當你在書店找到它時,若這部厚厚的著作沒有用透明膠袋密封的話,請翻到第671頁略讀8頁長的「西方的防禦哲學?」,再決定你是否要購買並啃下這本書。其第11章本應放在最前作為概述。即使為一些熟悉中西哲學的讀者來說,墨子刻就近期在中國及西方的政治辯論所作的細緻研究,膽小鬼絕不宜讀。
西方(這裡主要指美國)和中國的政治人物經常對大洋彼岸對方的作為,表示沮喪與困惑。哲學家們為了處理問題的根本,把隱含的假設公諸於眾,並列出一些陳腔濫調,它們在某些文化中是無可置疑的,但往往會困擾或觸怒來自其他文化的人。墨子刻希望政治哲學家的洞見,最終能引導政治家的行動而緩和全球的緊張氣氛。
我想起一個老舊的政治笑話,關於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對比。有人詳細地撰寫有關美國政治體制應如何運作、有甚麼偉大成果將會隨改革而來,但實行這項計劃是多麼的艱難,甚至是不可能的。另一位學者打趣說:「他的著作可以由一個句子,以及一個詞來總結。以一句話,創造烏托邦。以一個詞,絕望。」西方人傾向為之發笑,或至少咧嘴一笑,然後繼續修改政治制度,作微小的改善,或至少紓解某些最嚴重的弊病。在一般化的風險下,中國人較嚴肅地看政治,從1927年幻想破滅的王國維自殺(第51頁),到1937至1949年日本侵略與內戰的創傷(第208頁),到目前台灣政客之間的互相攻擊,在台灣民主化並未能實現早期夢想家的祟高期望(第6章)。
對於政治生活裡那神聖與邪惡的模糊不清(第250頁),是甚麼導致如此不同的反應?墨子刻令人驚訝的答案,是認識論。他的巨著中,有一半是處理「偉大的現代西方認識論革命」。我們知道甚麼,以及我們如何知道?西方的世俗答案是相當悲觀的:我們從科學得知一些東西,但從「是」到「應該」的差距很大。道德不能從自然界中仔細推論出來。即使道德相對主義沒有壓倒,不同的文化也會對各社會問題給出不同的答案,而只有很少共同點作為行動綱領的基礎。讓「三個市場」(經濟、知識和政治)中的最大個人自由塑造未來,並將政府干預維持在最低度(第32頁)。相對地,中國人,即使是在美國獲得學位的學者,往往會忽視「認識論革命」,或是隨意地解釋過去。他們保持樂觀地認為,正確的答案就在那裡,由哲人和學者找出來(假如它們在很久以前還未被找到),並成功地由具品德、真誠而稱職的政府領導人付諸行動(表1,第17-19頁)。
當代中國和美國都談論國家安全、經濟繁榮、平等、自由(民主)和現代化,並爭論伴隨現代化應有的道德或神聖價值。中國人與西方人在烏托邦或有限的目標、認識論的樂觀或悲觀、普遍人性和歷史趨勢,以及系統的或零碎的轉變方面的論述,存在分歧(表2,第91-101頁)。實在是驚人的對照!現在我終於看到,那些成功擊敗「大政府」,並把其競選活動建基於作為「政治建制局外人」的美國政客,如何在中國必定是完全無法理解的。
這部書缺少甚麼?「宗教」,或至少是西方宗教。在第2章「唐君毅的排拒西方現代化」多次提及佛教,以表達「現代中國最著名和最多產的哲學家之一的觀點(第185頁)。一時失察,索引裡欠缺佛、儒、天主教、伊斯蘭教、猶太教或基督新教的條目。墨子刻把John Dunn、F.A Hayek、John Rawls和Richard Rorty稱為現代西方政治思想的光譜。他顯然未聽過天主教社會訓導或基督徒和猶太人在美國民權運動中的角色,或假設「我們」對它們不聞不問。現在中國正高舉儒家思想,頌揚宗教在創建和諧社會中的積極貢獻,這是個嚴重的疏漏。宗教性盼望可以激勵人們為更美好社會而奮鬥的力量,本身就值得成為另一部長篇著作。
詞彙表和索引中有大約三百至四百個斜體短語和相應的漢字,提供從「四書」到廿一世紀初哲學和政治學的關鍵術語。這本身就包含一個研究生課程所需的足夠材料。
推介這本書作為一個嘗試,去填補「太平洋」兩岸政治思想家之間的差距。鑑於今年中美之間持續且不斷升級的貿易戰,它依然是值得一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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